3/22/2016

奧斯卡獎 致勝祕訣

March 22, 2016 陳漢平
奧斯卡金像獎就像奧林匹克運動會獎牌一樣,是終身極大榮譽。頒獎典禮紅地毯上,也像古代奧林匹克山上眾神盛會一樣,群雄爭鋒,群芳競豔,天上下凡的女神男神齊聚,展現超人魅力,吸引了世人無限稱羨傾慕眼光。

所不同的,奧林匹克獎牌完全靠自己努力,最需要感謝的是自己,奧斯卡獎除了自己努力,還需要贏得電影學院會員們的青睞,領獎時要感謝的人就多了,有製作單位、劇組人員、金主、經紀人、父母、前妻、繼子、久未謀面的家人……,其實他們最需要感謝的是上帝。

自從愛迪生發明了電影,等於是創造出另一種藝術型態,或另一種宗教信仰。電影院取代了教堂寺廟,成為影迷們頂禮膜拜的新目標。它也是紳士仕女時裝、口才的展示舞台,青少年呼朋引伴的嘯聚場所,攤販夜市製造商機的集中地段。

它更成為一種新式的虛擬學校,人們在那裡能學習到戀愛擇偶技巧、幽默譏諷口才、勾心鬥角心機、安身立命哲理。不過,如果稍不謹慎,也可能因此荒廢課業、愛慕虛榮、好勇鬥狠、脫離現實。

影片藝人如何才能贏得奧斯卡獎呢?有人常說:「叫好不叫座,叫座不叫好。」票房能得利潤,獎盃能得美名。魚與熊掌,不可得兼。例如《星際大戰:原力覺醒》(Star Wars Episode VII: The Force Awakens)票房總數超過二十億美元,但奧斯卡獎卻一項都沒贏到。相反的,女導演凱薩琳畢格羅的《危機倒數》(The Hurt Locker),最佳影片、最佳導演雙贏,打敗了名導演前夫的《阿凡達》(Avatar),票房總數卻只有五千萬美元。

青少年最愛的超人片、硬漢片、科幻片、災難片,票房經常一周末就破億,奧斯卡獎卻不容易出線,科幻片《瘋狂麥斯:憤怒道》(Mad Max: Fury Road)今年一舉拿下六項金像獎,是難得的例外。

喜劇片也不容易得獎。著名諧星鲍勃霍普曾主持過十九次奧斯卡頒獎典禮,他拍過七十部電影,卻一次都未被提名,別說勝出了。不過,電影學院為了獎勵他多年的影劇貢獻,曾有五次頒給他特殊貢獻獎。

多年觀賞奧斯卡頒獎典禮,除了驚艷於風華絕代的宏偉場面之外,終於悟出一套電影明星獲獎的奧祕竅門,其中還隱含著人生哲理。

竅門之一是電影主角命運愈坎坷悲慘,受苦愈多,愈不顧尊嚴形象,獲獎機率就愈高。例如今年影帝李奧納多演《神鬼獵人》(The Revenant),在冰雪蠻荒中負傷求生,整天與天爭、與獸爭、與人爭,受盡了苦頭。去年影帝在《愛的萬物論》(The Theory of Everything)中演癱瘓物理學家霍金,則和病魔命運纏鬥多年,堅強毅力令人側目。

理由不難理解,因為「惻隱之心人皆有之」,並且「天將降大任」之前,必先使人受苦。自古以來,悲劇一向受到極高評價,莎士比亞戲劇,像《羅密歐與茱麗葉》、《哈姆雷特》,主角都受苦受難,終場時死了一舞台的人。

如果你看到自己最崇拜的美女俊男明星,突然在一部電影中,變成一個傻子白癡,或蓬頭垢面的病人罪犯乞丐,心中很替他感到不捨不值。別灰心難過,因為他出頭露臉的良機終於到了,很可能是下一屆奧斯卡金像獎影帝影后。

湯姆漢克演了好幾年帥哥都未能出線,要等到《費城》(Philadelphia)裡演愛滋病患,《阿甘正傳》(Forrest Gump)裡演智障,才連得兩座金像獎。強沃特正好相反,早年在《午夜牛郎》(Midnight Cowboy)裡演落魄漢,《歸家》(Coming Home)裡演越戰傷兵,獲得提名得獎,其後又演了多年帥哥,機會就一直不再來了。

不過請影迷們放心,演戲時任何苦難陰霾,一旦走上頒獎典禮紅地毯,就會一掃而空,化為光鮮亮麗的迷人風采。

竅門之二是電影主題要配合時代潮流,「政治正確」(Politically Correct)。所謂政治正確,指的並非忠黨愛國、為民服務,而是要反權威、反體制、爭民權、爭平權、講環保、講節源。美國前副總統高爾,就靠著一部環保紀錄片《不願面對的真相》(An Inconvenient Truth)不但贏得奧斯卡金像獎,還贏得諾貝爾和平獎。炒作熱門議題的威力,由此可見一斑。

去年到今年,已兩年奧斯卡無任何黑人獲提名,因此許多非裔藝人發動杯葛抵制。不過一般而言,奧斯卡對鼓勵不同族群,已刻意下了一番工夫。李安《臥虎藏龍》、義大利《美麗人生》(La vita e bella),都很受讚譽。到今年,墨裔導演已連續贏得三屆最佳導演獎。同志在好萊塢也頗受尊重。

不同熱門議題的加分效果,也有高低多寡之分。例如李安執導的《斷背山》(Brokeback Mountain),拍同性戀主題電影,得到最佳導演,接著問鼎最佳影片,原本呼聲極高,一致看好,卻沒想到失之交臂。有影評人調侃說:半路殺出那部《衝擊效應》(Crash),激烈炒作非裔、墨裔、亞裔多重族群衝突議題,加分很多是獲獎主因。

奧斯卡頒獎典禮中,有些藝人喜歡藉上台機會宣告政治訴求。最經典一次,是馬龍白蘭度因《教父》(The Godfather)獲頒影帝,卻派了印地安女孩上台宣布拒絕領獎,以抗議好萊塢損害印地安人形象。其後許多藝人有樣學樣,上台放話開火,伸張民權、女權、同志權,反中東戰爭、反猶太、反華爾街、反麥卡錫、保護動物維護生態……,不一而足。有一次支持巴解的英國女藝人放話反猶太,曾獲三次奧斯卡最佳編劇的作家查耶夫斯基上台頒獎時,忍不住說:「我認為獲獎藝人無權亂放話,上台只要說聲謝謝就很足夠了。」

獲獎竅門之三是要善於運用暢銷名著加持。每一部成功的奧斯卡影片,背後都可能隱藏著一本暢銷小說,甚至連非文學類的商業書籍,也會被拍成電影,今年的《大賣空》(The Big Short)就是一例。電影普及之後,文壇、影壇之間就產生了一種難分難解的瑜亮情結,暗中較勁。不過,有眼光、有遠見的人就會認知到:兩者之間,和則兩利,應該要互敬互諒、共存共榮。影片要問鼎奧斯卡獎,不能老是想自編、自導、自演,去和史塔龍、克林伊斯威特爭高下。暢銷名著已通過了讀者考驗門檻,又有龐大市場做後盾,有它加持,自然無往而不利。

電影的光環、票房、聲光效果,人人稱羨。許多作家都恨不得改行做導演,邀請知名帥哥美女,來演活自己筆下的男女主角。再砸下重金來打造自己構思的宏觀場面。聰明的作家寫小說時,更會從電影科技中激發出創意。作家可以用導演或攝影師的眼光角度,去寫分鏡腳本,使場景更加逼真,情節更加緊湊。文學系學生,則盼望好萊塢電影公司,將選修的世界名著,都拍成電影,只要看過一遍,就省得逐字逐句讀得那麼辛苦,而電影是否忠實於原著,則是另一問題。

另一項獲獎竅門,就是要不惜血本。拍電影原本就是一樁「燒錢」生意,燒錢愈多,影片水準愈高。在過去,是燒膠卷,現在則是燒電腦器材。

如今拍一部電影,動則上億美元,其資金額度、人員編制、器材數量,都媲美於創立一家同樣等級的科技公司。由於我的專業是從事3D動畫晶片設計,在矽谷擁有一家相關公司,曾經審驗過一些3D電影企業計畫書。其撰寫方式、規格、流程、圖表,甚至所用軟體程式、計算公式,都與科技企業計畫書極為神似。

電影製作人等於董事長,導演等於總經理,所不同的是電影一拍完,男女主角就俗緣已盡,劇組人員作鳥獸散,器材歸回原主,投資金主則啟動「退場機制」,全部獲利了結。拍電影原本就是「一場遊戲一場夢」,打從一開始,每個人心中就未有永續經營的打算。

好萊塢藝人對華爾街商人經常懷有敵意。今年《大賣空》改編劇本獲獎人上台時,就呼籲大家千萬別投票給拿財團獻金的政客。但是問題就來了:選票上有不拿財團獻金的人嗎?「好萊塢之虎」和「華爾街之狼」,其實都是「一丘之貉」。拍電影如做生意,沒有金主,不耗費鉅資,是絕對拍不成的。

奧斯卡頒獎典禮,一向都找喜劇諧星做主持人,這有幾大好處:首先,場面會較活潑、幽默、風趣,不至於太呆板。其次,如果不慎小地方突槌出包,較容易裝瘋賣傻打圓場。另外,現場笑聲不斷,被提名人如未獲獎,自己縱然並未完全看淡,至少別人忙著爆笑,不會特別注意到他的神態表情。

好萊塢藝人原本就崇尚自由開放,走在時代最尖端,觀念不能太保守,必須想哭就哭,想笑就笑,裝神像神,裝鬼像鬼,演戲才能逼真動人,進入角色。能獲得金像獎固然很好,若未能得獎也要記得:「演戲第一,得獎第二。」只要演戲能帶給人歡笑、眼淚、激勵,又能帶給自己樂趣和成就感,得獎與否並非最重要。正如金曲歌手喬治史崔特所說:「人生難久長,歡樂走一場。」(I am not here for a long time. I am here for a good time)。藝人演電影,固然如此。觀眾看電影,也應該作如是觀。
(世界日報)